【谭曲】Sixteen Going On Seventeen（38）月光如水水如天
姆们谭曲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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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月光如水水如天
礼拜一第一节语文课，先来了个综合模拟考——曲和压根儿不记得今天要考试，上礼拜又是联谊演出又是篝火晚会，玩儿得尽兴，按申老师话说，“心都浮了”。
语文不算曲和强项，可也不算弱，毕竟踏踏实实闷头背书的功夫不差，从小字又写得好，向来能在语文老师面前混个好人缘儿。
今天有道特费劲的题：四句打乱顺序的七言诗，排序。
绝句嘛，曲和第一眼先挑出唯一不押韵的“同来望月人何处”填在第三句，再看其他三句，傻了，逻辑关系不明显，琢磨不出先后次序，似乎怎么排都说得通。最后没办法，胡乱蒙了一个：“月光如水水如天，风景依稀似去年。同来望月人何处，独上江楼思渺然。”先写风景，再写心情，有理有据，就不知道对不对。
申老师判得快，下午第二节自习课被她占了讲卷子。曲和一看排序题，居然蒙对了！可是梁佩华却举手质疑答案：“格律对不上。律诗绝句都要平仄相粘。”
申老师没听明白，只问：“这首诗你见过？”
“没见过。但是从平仄来看，只有‘月光如水’能跟‘同来望月’粘得上，所以‘月光如水’肯定是第二句。”
“嗯……那行吧，我再去图书馆查一下。”
哦？申老师也没把握？标准答案难道也是蒙出来的？
梁佩华闻言摇摇头：“图书馆没有。我中午查过了。”
悬案！申老师答应去跟教研组讨论一下再仔细查查出处。下了课梁佩华来找曲和，说要借他舅的藏书查一查。曲和想了想，书柜里似乎有些大部头的诗词选集。不知道这首诗作者朝代，只能碰运气了。
放学照例是弦乐团排练，练完出来，篮球场已经空了。曲和记得谭宗明说这礼拜不上选修课，那就是已经回家了？
独自蹬上自行车，一出校门却见小铺门口杵着七八个人，正是篮球队的。杰克周冲曲和招手：“来来来，谭宗明请客，吃梦龙！”
新出的冰激凌牌子，曲和还是头一次吃，咬一口，齁得慌。
“怎么想起请客？赢球了？”
谭宗明摇头：“明天才八进四。”
杰克周笑道：“他有钱，想请就请呗。我们只管吃！”
果然有钱。曲和心里一乘，这么多梦龙，顶自己半个月伙食费了。
一帮人吃完冰激凌呼啦啦往外骑。到分岔路口，谭宗明跟杰克周拜拜：“我走这边了。”
“又抛弃我？”杰克周捂脸做痛苦状，“惨啊！西出阳关无故人。”
“得了吧，你那边是东！”
不知从哪天开始，曲和不用再悄悄跟在谭宗明身后看他跟别人骑远。现在好像成了习惯，只要遇见，谭宗明就跟他一起往南拐，一直送到洪斗路。
想着杰克周那鬼样子，曲和忍不住笑：“中文进步很快啊，古诗都能活学活用了。”
“那是！成天跟我们臭贫，成精了都。”
说到古诗，又想起那道语文题。曲和一问，谭宗明愣了：“答案不对？不会吧……我们班周老太太给的也是这个答案，没讲理由。”
“嗯……有可能梁佩华弄错了。”
“我看不一定。梁佩华这方面挺靠谱的。”
曲和深深看他一眼。上次《青春队对碰》飞花令，就是谭宗明现场点名让梁佩华上场，果然打个大胜仗。
“你对她那么有信心？”
“我是对语文教研组没信心。”
骑到洪斗路，谭宗明还不走，单脚撑地歪在路边，跟曲和白话他们刚才训练的趣事。忽然楼上一声大喊：“和和哥！你家出事了！”
俩人吓一跳。抬头一看，梁慕平探出半拉身子：“你姥姥刚送医院了，可能是中风。”
曲和不知道自己怎么冲上楼的，梁家姐弟等在门口，梁佩华说：“安阿姨下班回来就见你姥姥倒地下，赶紧叫了救护车。我爸陪着去了。”
曲和嗯一声，站在原地懵了片刻才开锁进屋。姥姥褥子底下的折子已经不见了，曲和想了想，从自己抽屉翻出个红纸包，里面是压岁钱，还有一张定期存单。都装好了要往外走，这才意识到谭宗明一直在旁边守着。
俩人对望一眼，曲和张张嘴没说出什么，谭宗明低声道：“走吧。”
梁家姐弟也在门口站着，曲和这会儿心没那么慌了，脑子也会转了，还分出心思嘱咐梁佩华：“你不是要查诗？都在我书柜里，查完了撞上门。”
俩人一路无话只是猛蹬，飞一样骑到医院直奔急诊科，问了半圈儿，被指到二楼急诊手术室。安和平在长椅上坐着，旁边陪着的不是梁叔叔，而是赵树海。
手术室门外的红灯让曲和心头一紧，短短几步路走得发抖。安和平抓过他手拽到身边坐下，嘴里只说：“没事儿，和和，肯定没事儿。”
等再抬起头来，赵树海和谭宗明都不见踪影。
哪儿去了人？曲和手还被妈妈攥着，眼睛也栓在红灯上，无暇多想，只能坐等。
时间好像停滞了。不知过了多久，赵树海买了一大袋子面包香肠矿泉水回来，母子俩都没胃口，只意思意思吃了几口，手术灯就绿了。
护士出来交代办住院手续，普通病房。曲和一下子松下来，这才发现腿软得几乎站不住了。
安和平没要曲和的存单，只叮嘱他赶紧回家休息，自己跟赵树海跑去办手续。
曲和长出一口气，再一扭头，谭宗明不知从哪儿转了出来，手里拿着威化巧克力和鲜桃汁。
坐亭子里胡乱填了肚子，曲和往周围一打量，哦，上回来这儿还是半夜“埋伏”骨科主任那次。这会儿大半个月亮挂天上，不早了。
“那个……不用陪我了，你回家呗？”
“没事儿。反正我们家没人。”
“嗯？”
“老爷子刚去疗养了。没人管我。”
“噢。”
“你不用陪床？”
“今天不用。”
“噢。”
默默嘬完鲜桃汁，曲和摩挲着包装盒，忽然开了口。
“小时候住姥姥家，四合院儿。夏天，姥姥给我钱去街上买桃子。别人都论斤买，排到我这儿，我说，我要一个桃子，别人就笑……
“跟姥姥去红桥买菜，卖老玉米的说，不许挑，挑了就按翻番儿的价格卖。可姥姥根本不理他，非要一个个挑，我看着干着急。等挑完了一上秤，还是按不挑的价钱算的。我就觉得，姥姥怎么那么厉害。
“我妈回北京生的我。生完在姥姥家住了俩月。我大姥爷，就是我姥爷的哥哥，他说，我姥姥给我洗的尿戒子，比他的洗脸毛巾还干净。盒盒盒盒……
“我妈带我在芸城住到一岁多点儿，断了奶就送回北京。姥姥带着我，直到三岁那年，小舅妈回北京生我表弟。
“我爸妈来接我走，我嗷嗷哭。我爸给我买了个会蹦的铁皮青蛙，绿色的，一上弦哒哒响。我看入迷了，捧着上了火车，没哭没闹。等第二天车开到湖北了吧，忽然想起姥姥来，又嗷嗷哭。
“后来五岁吧，我爸意外受了伤，我妈没辙又送我回北京。姥姥一人带俩孩子。好在我老实，知道让着表弟，还能帮姥姥干活儿，择菜、倒土、洗袜子。
“姥姥推辆小竹车，我跟表弟一人坐一边儿，中间架个板子就是桌子，底下还能放菜。我们还去天坛，姥姥给我一枚五分钱钢镚儿去买门票。在台阶边上大斜石头上滑滑梯*，还爬‘七星石’。北门胡同里那家豆汁儿特有名，我只能喝半碗，焦圈儿能吃好几个。
“五岁半我在旁边小学上学前班，学汉语拼音，加减法。后来儿童节，演节目，我是报幕员，还领唱。老师都特喜欢我。
“后来老师就问我姥姥，曲和怎么不在我们这儿上学。姥姥说，不行啊，户口没在北京。
“该回芸城上学了，我妈又来接我。她怕我闹，就咬牙买了个八音盒，打开盖子，一个小人儿跳舞一个小人儿拉琴，《致爱丽丝》好像是。我一路也没哭。哭也没用……”
说着说着，曲和安静下来。眨眨眼睛，发现谭宗明的手握在自己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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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和路雪1993年进入中国市场，梦龙应该是最早的一批。但我不确定具体月份。本文目前时间是1993年5月底。
2，配图来源于网络。小竹车、摩奇鲜桃汁、垂带。
*古建中的垂带，是台阶踏跺两侧随着阶梯坡度倾斜而下的部分，多由一块规整的、表面平滑的长形石板砌成，所以叫“垂带”。天坛公园很多垂带是大理石的，非常滑。（配图不知道是哪儿的垂带，哪天我去天坛拍一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