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展很慢,不过好歹让小方出场了。
本章BGM:《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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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你,从天而降的你,落在我的车前面
到达三花镇,孙朝忠早就预订了桌餐。杜见锋停好车进去,却是女孩子最多的那一桌给他留了个位子。菜量明显偏大,不一会儿就只剩杜见锋一个人埋头苦吃,女孩子们则有一搭无一搭地聊闲天。
“师傅是本地人?”
“唔?不是。转业到这边的。”
“太巧了!我家也是部队的,总装的。您什么兵种?”
杜见锋鼓着腮帮子顿了一瞬:“边防兵,就在风连山上的边防站。”
“哟!那可够艰苦的吧?”
“是。”杜见锋笑笑,“冬天山上风大,零下二三十度,屋子冰凉,底下烧着火炕,人躺在炕上,一面冷一面热,就得不停翻饼烙饼……”何止边防站,后来的观测站也好不到哪儿去,每次过去住,小孩儿一翻饼就是半宿,小脸儿红得……
“那您转业怎么不回老家?”
“老家没人了。而且……这儿呆惯了,也喜欢。从部队出来就分到个事业单位当司机。后来嘛,干脆单干了。”
“那您对风连山肯定特别熟。现在这月份算是旺季还是淡季呀?”
“按门票算,是淡季。不过风景贼漂亮,人又少,来了绝对赚到了。除了冷点儿。”
“能看见雪山不?”
“山顶有点儿雪;往下呢,就看树、看叶子,都鲜亮着呢。那些个摄影的画画的都爱这时候来。”小孩儿也最喜欢秋天,没事儿抱个画板画水粉,手冷了便塞他怀里焐,还恶作剧地撩开背心往腰里摸,转而被禁锢双手堵上一张热烘烘的嘴。
“那春天呢?”女孩子又问。
“初春不行,刚入夏时候最好看,满山都是花……哎?你们是学生物的还是……?”
“旅游管理。这次是景观生态学考察。”
“哦……”旅游管理,没听说过,“反正你们记着,进了保护区,要是画水粉,可不许往周围倒脏水,逮着肯定挨罚。还有,要采标本呢,什么级别的能采、采多少、怎么采,你们老师应该都知道,反正别踩雷。”
女孩子们听得发笑:“您带过多少学生实习啊?这么专业!”
带过多少?不用多,一个就足够。
“还有,记着千万不许下栈道!”
“保护脆弱植被?”
“对。而且危险。上个月有人手机掉栈道外边草丛里了,也就一米来远吧,他翻下去捡,你们猜怎么着?”
“不会叫蛇咬了吧?”
“那倒没有——不过也有可能。——草丛后边儿是个陡坡,一脚踩空滚下去十多米,全身骨折,好不容易救回条命来。”
“噫……”
“那如果没有栈道呢?”旁边桌一个男人声音突兀地插进来。
杜见锋微微皱眉:“孙处长说笑了。谁不知道,风连山所有景点都铺了石头台阶木栈道。”
“嗯。不过那是在景区里边。我们这次可还安排了一些更野的山路。”
学生们雀跃起来:“哇!能徒步穿越么孙老师?”
孙朝忠笑笑不答,接着问:“如果没有栈道该怎么走啊杜师傅?”
“哟,您这题可难倒我了。”杜见锋扭头冲包间外面喊,“老妹儿!再添壶水!”又把最后一块锅塌豆腐夹嘴里,才囫囵着说:“那话怎么说的来着?世上本没有路?就算您带他们走再野的山路,也肯定是好多人踩出来的。老实跟着走,别往外瞎溜达,就成了。”
“也不都是山路,还有片草甸,完全没路的。”
“草甸嘛,那就不一样了。人多,得分散着走,免得集中踩出条路来,草就给踩死了。”
孙朝忠蓦地笑起来:“杜师傅不是一般的司机吧?您这水平,我们核心区的专业讲解员都不见得比得上。”
“可别寒碜我了。我们跑车的,就爱道听途说。半吊子,半吊子。”
回到车上,齐老师接了个电话,转头问道:“师傅,三花一中认得吧?门口接个人。”
“哪儿?!”杜见锋手一滑,茶缸子差点儿扔脚底下。
“松山路东口的三花一中。咱们去接个老师,从美国来的。”
“噢……”
车子缓缓启动,速度慢得离谱。杜见锋只觉得水喝多了,小腹酸胀,可明明刚上过趟厕所。心也莫名发慌,就像当年喝了小孩儿的那什么外国咖啡,烦躁又无力。大中午的太阳咋也这么晃眼呢,只好戴上墨镜,让自己静一静。
真是莫名。
依稀又听见崔老师文弱沉静的声音:“小杜啊,麻烦你去三花镇接一趟人好吧。一个老师三个学生,从北京飞过来的。一点钟,三花一中门口。路上当心!”
预感完全是准确的。
百米开外,杜见锋就知道自己没看错。小孩儿还是那么瘦,那么直,挺立昂首,如一株白桦。只不过行李箱换作了硕大的登山包,没有画板,只有根登山杖。
车子极慢地溜边儿停下。齐老师老早就凑到前边使劲冲外挥手,门一开立刻冲下去。
杜见锋呆了一瞬,才想起司机应该下去帮着开柜门放行李,可还没等起身,底下两个人已经上来了。于是一动不敢动。好在齐老师挡住了车门方向的视线,只听见后排学生们发出的讶异叹息。
“来来来,帮把方博士的背包搁最后一排去。”齐老师使唤着学生,又护着方孟韦坐到第一排孙朝忠的旁边,“午饭吃了么?我这儿有吃的您垫垫?”
“飞机上吃过了。多谢。”小孩儿的声音依然低沉悦耳,只是听起来成熟了许多。不对,十年了,早就不是小孩儿了。
心心念念的这个人,现在就在自己右后方,不到一米远,只隔着一个座椅一根护栏。
不是没想过这一天。可原以为的激动和慌乱并没出现。发动车子,杜见锋反而镇定下来,悄悄把内后视镜掰了掰。小孩儿的圆眼睛是熟悉的明亮,还藏着些疲惫。
方博士?嗬,我的小孩儿,已经是博士了。
出镇子不久就上了盘山路,杜司机不敢再偷看,咬咬嘴唇专心开车。
身后方孟韦先问齐老师第四天的行程会不会有变动,然后接过孙朝忠的名片寒暄起来。
“久仰久仰。我刚进科研所就听说了您和崔老师的事迹,可惜我晚来一步,没能一睹英姿。”
事迹?英姿?杜见锋听得别扭。再一琢磨,这两个词确实准确得很,只不过以当时的境遇,绝想不起这样的字眼来。
“孙处长过誉了。我不过是个学生,有幸跟着崔叔……咳,跟着崔老师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现在所里怎么样?林老师、严老师,都还好么?”
“林大潍林老师?早就退了。严老师么,大前年去世了,心梗。”
“喔……”小孩儿声音一沉,“那局里呢?徐……”
“徐局长早调走了,现在大概在南方哪个地级市,不是市长就是书记。”
“哦。”
齐老师拿起麦克风:“来,各位同学,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方孟韦方博士,刚从美国回来。咱们热烈欢迎!”
掌声欢呼声的确够热烈,中间还夹着一串儿口哨。
“方博士参与过美洲、中非多个自然保护项目,也曾经在风连山做过长期的田野调查,主攻森林生态学方向。而且算起来,方博士还是你们的师兄呢。”
学生们闻言叫起来:“师兄好!”
“惭愧!我当这个师兄可太亏心了。”方孟韦起身跟大家打招呼,“作为交换生,我到咱们林大上过一学期课,之后就来风连山做专项的生态学田野。可惜,预计两年期调研只做到一年半就回美国了,真的特别特别遗憾。所以今天又回到这里,我……怎么说呢,就是非常非常兴奋。”
“您是美国长大的吗?普通话怎么这么好!”
“听不出来?我北京的,月坛那片儿的。初中毕业才出国。”
“哟,那是铁二还是三十五的?”一个男孩子追问。
旁边女孩子推他:“怎么着,还想再攀个中学校友呀!”
身后的笑声让杜见锋有些恍惚。当年那辆吉普上,几个初来乍到的孩子也是这么嘻嘻哈哈。
月坛那片儿,后来自己也去找过,明知无望,只是绕着那几条街漫无目的瞎转,幻想一下小孩儿会从哪个楼群之间突然出现……
而今天,他真的就这样,毫无预兆又自然而然地,出现在自己车前面。
(配图:捡手机的人就是从我拍照这个位置掉下悬崖的,能活下来真是命大!)
下文:(03)风也急风也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