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卿

楼诚及其衍生

鸱吻与清水砼(08)金兰契互剖金兰语 风雨年谁慰风雨人

有私设:把大姐17岁当家改成了19岁半,好歹先上一年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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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兰契互剖金兰语 风雨年谁慰风雨人》

 

明诚来不及去心疼那最后一口烤肠。

心里有“鬼”,自然有些手足无措。

玉华岫上方的这片山是朝阳的,不过,山风吹过来,阳光下也有一丝凉意,就像明楼现在的笑眼。

明诚回忆刚才在香山寺时明楼都跟周围哪些人说了话,心下便有了计较。反手从背包侧兜拽出保温杯递给明楼,嘴里则嚼完烤肠咽下去。

“应该不是梁总出卖我吧。那就是您碰见了院办的人?人事的?”

“聪明!”明楼倒了一杯盖温水递给明诚,“过完春节,你合同没续签。老老师惦记你,问档案打算怎么着,五险一金断了很麻烦。”

“他怎么总惦记我……”明诚撇撇嘴。

“他为什么惦记你你还不明白?好了,不说他,说说你吧。”

“我……档案先转市人才吧,五险一金嘛,住房公积金就算了,其他最基本的我自己上。”

“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打算干什么去!”干字和去字咬得很重。

明楼有点儿恼,但看见明诚垂下去的头,只好压压火气,重把口气放温和:“有猎头找你了?有更好的地方去?还是想单干?以你现在的资历,自己开始创业,嗯,也不是不可以。关键是找到靠谱的人搭伙,再拉几个帮手,没听说一个人单飞的。”

明诚摇头:“没这打算。”

“想读博?出国?”

还是摇头。

“那你辞职干什么?到底有什么想法还不能跟大哥直说?”

明诚还是不答。半晌挤出两句:“就是不想干了。以后做什么……还没想好。”

 

这不是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明诚虽然看上去温和好说话,却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人生的重大决定,考学、工作,无一不是他自己做出的。

明楼从未以兄长的身份去试图改变他的决定。即使是他突然离开自己转去住宅所,明楼的挽留听上去也更像是略带遗憾的放手告别,甚至言语之间颇有些撒娇的味道——连明楼自己都发现了这点。

“没想好就要走?”

明诚不答。

“到底为什么不想干了?”

“不喜欢。”

“诶?你不是最喜欢做住宅么?”

“那是跟其他相比,住宅还稍微喜欢一点。”明诚抬起头,“我说的不喜欢,是我不喜欢建筑,不喜欢做设计,根本不喜欢这一行!”

 

明楼彻底懵了。

“可这都多少年了,怎么今天突然说不喜欢了?”

“一直不喜欢。”明诚声音很低。

“从上大学开始?”

“大一的时候还好吧,还不了解呢。大二,从上初步设计开始,发现自己不擅长,也谈不上喜欢,甚至很烦。”

“可你成绩一直很好啊!奖学金拿得都快把学费抵了!”

“那是因为我努力啊!”明诚一脸认真,“既努力,又不算笨。所以我猜,无论学什么专业,我成绩都差不了。”

明楼伸手虚点他鼻子:“不谦虚!”

“人家说话坦诚而已。”见大哥有了笑意,明诚才松口气抿出一个笑。

 

又一拨同事拖家带口上来,打个招呼错身继续往山上走了。

明楼一个眼神,明诚会意:“不爬了,找条人少的路吧。那边,往二环走。”

明楼也不知道什么是二环,反正跟着走没错。

侧头一看,明诚右手还捏着那根烤肠的竹扦子:“扔了吧,再扎着谁。”

明诚才反应过来,从背包前兜掏出个小塑料袋,把扦子撅成四小段扔进去,又团起塑料袋塞回包里:“太沉了,前面找地方先帮我减减负吧。”

 

明楼发现明诚的登山包装备很齐全,里面居然有两个折叠座垫,其中一个写着“清水”二字,不知何意。铺石头上坐着,晒晒太阳吹吹小风,倒也舒服。

明诚掏出块湿毛巾,先让明楼擦了手,自己也仔细擦好,才去拿吃的。

早饭吃太早,爬到这里还真饿了。明楼知道明诚吃东西总是异常专注,所以没打算这会儿继续刚才的话题。

倒是明诚忍不住,只吃了半个三明治就撂下了:“我以为大哥会很生气。”

“当然生气。这么大事,不跟我商量也就算了,还故意瞒我?”

“不知道怎么开口。也怕……怕你拦我。”

“拦你你就不走了?”

“我会心软。”

“去年你跟梁仲春走,我没拦你没留你吗?也没见你心软啊!”

“那是你没使劲留。”

明楼气结。怎么净说大实话!伸手把明诚剩的三明治拿过来咬了一口。

 

“你知道我最气什么?”明楼从乐扣盒里捏出个草莓递到明诚嘴边吃了,揪掉的柄啪地丢进垃圾袋。

“嗯?”

“这么多年你居然都不告诉我你不喜欢干建筑。”

“……我以为做时间长了就能喜欢,日久生情也说不定。”

明楼差点儿噎住:“包办婚姻呢!还日久生情!”又觉得这话太不正经,“要是早跟我说,咱们商量商量换个专业,也不是没可能。院里不都夸你是结构天才么。”

“唉,我还真想过转专业!可惜那会儿大哥没在北京。我想,不就是一点儿不适应嘛,自己能挺过去。就像大哥刚上大学时候不也不适应,连削铅笔都成障碍了么。”

那是明楼大一开学后没几周,明镜周末突然带两个小家伙跑来北京看他,却见他坐专业教室里正跟铅笔和壁纸刀较劲——铅笔绘图要求线条又细又清晰,自小用惯了转笔刀和自动铅笔的明楼怎么也削不出细长的铅笔,烦得要死。后来是明诚给大哥演示了削笔技巧,并且一口气把从2H到6B几十支铅笔削得溜尖。

提起旧事明楼脸上一热:“所以你想自己扛过去?”

“嗯。可没想到,这障碍不是努力就能迈过去的。唉,设计太需要天分了。”明诚一咂嘴,“平面流线啊功能分区啊这纯理性的还好说,可是一到空间啊造型啊需要创意的,就卡壳了。甚至当年学建筑史都特痛苦,什么大师什么流派什么思想,没感觉——没感觉啊你明白么大哥!”

明诚慢悠悠地低声说着,眼中是一丝苦笑。明楼想起明诚初一时打篮球胳膊摔骨折,手术后冲他扯着笑说“有麻药,不疼”,也是这样的眼神。

这些年,大明工和二明工合作过不少项目,基本模式都是大明工出方案,二明工帮他从扩初做到施工图。应该说,非常默契。所以,明楼其实早就了解自己弟弟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只是没想到,这“不擅长”竟让他耿耿于怀这么多年。

“每次大设计我都特费劲,成绩倒还好,但老师的评价呢,说好听了是规整有度,说不好听就是匠气,甚至呆板。”

“可你的理性在建筑师里太难得了。匠气未必是贬义,不是谁都能当个好匠人。”明楼拍拍明诚手背。

“匠人嘛……”明诚一笑,“以前我们班里还辩论过,建筑师到底是艺术家还是匠人。”

“我觉得,都应该是。但二者兼顾的太少了。比如我,本科的时候好几个老师批评我:永远飘在天上。如果没有你和朱徽茵这样的务实派帮着我,没有童路那样经验丰富的结构搭档,我这样的所谓‘艺术家’就什么都不是。”

“过了啊大哥!过分谦虚就是骄傲。”

“真的,我真不觉得艺术家比匠人高明!咱们建筑史一开篇不就写的匠人嘛: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

“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前朝后市,市朝一夫……”明诚跟着他背下去。

 

明台和于曼丽是坐缆车下山的。

被阿诚哥说着了,早饭吃太多真没法爬山!而且半路喝的凉水,胃里一下就不行了。关键还是于曼丽速度太快。爬山时追人是最难受的。

硬撑着爬到山顶,明台躲进厕所,心理斗争了半天也没能下决心抠嗓子眼儿催吐,只好喝点水压一压恶心劲儿。

出来时小许他们都不知哪儿去了,只有于曼丽等着他。明台还想装没事人,说你看哪条路风景好咱们走下去吧,可脸色实在惨白,于曼丽二话不说买缆车票去了。

焉知非福!挨这么近坐在缆车上,漫山遍野浅淡的山花中,春风拂起你的发……

明台觉得胃里不再那么恶心了。

又想起冯小刚有个电影里好像就是香山这个索道。嗯,于曼丽比那女主角好看多了。

 

下了山,给俩哥哥打电话,居然都不通!

于曼丽想了想:“也许在哪个山坳里呢,没信号。”明台只好给明楼发了个短信,先往外溜达。

出大门,于曼丽饿了,在买卖街一家小铺排队买煎饼。明台到旁边小店买了瓶热红茶搁肚子上焐着。店主开着电视,凤凰卫视正直播台湾大选,马英九票数领先。明台心想,如果国民党上台,以后是不是有机会带大姐去台湾玩玩儿,最好能像去香港那么方便——不过大姐不喜欢坐飞机,也不知能不能坐船去……

于曼丽托着俩煎饼过来,闻上去很香,吃上去更香。明台觉得自己的恶心劲儿完全过去了,缓过来了。

一辆切诺基在身边减速:“捎你们一段?”

 

七所所长林三谋,看上去憨憨的一个人,其实很健谈。

“你在香港是先学的土木、后转的建筑?”

“对。土木大一基础课就把我整死了,尤其高数,差点挂科!”

于曼丽羡慕:“能从土木转建筑?真幸福!我只听说建筑学不好转土木的。”

“这有什么可羡慕的!我还羡慕你呢——建筑学是五年制,比别的专业多一年,所以你都工作了我还实习呢。多亏得慌呀我!”明台算了算,又摇头,“诶?不对,你怎么比我早毕业两年?”

“我们那边上学早。”

林三谋叹了口气:“你们这算什么亏呀!从我们那届开始,有的学校大一整整军训一年!”

 

明台想了想就明白了,心里一数年份,说:“那您才比我大姐低一届?我一直以为您刚三十出头呢,看着真不像。”

“我二十岁看着就像三十的,现在快四十了还长这样,也算占便宜了。”林三谋呵呵一笑,“昨天上午我在院门口见到令姐了,那风度,也不像她这个年纪。”

“林总跟我大姐很熟?”

“不不。我大一入学时令姐已经退学了。师姐嘛,校花嘛,总是师弟们永远的传说。唉,说起来,她退学实在太可惜了。”

明台点点头:“没办法。当时父亲留下那么大个摊子,百十口人的营生,还欠着外债,非得她来撑着。”

“连我们老师说起她来都佩服得不得了。都说,她刚没了恋人,又失去父母,还带着弟弟,不到二十岁个姑娘家居然能撑过来,而且越做越大,后来还在最合适的时机转向房地产……”

“什么?恋人?”明台一愣。

“啊?你不知道?哦,那是我多嘴了。”

“别别别,您跟我简单说说?”

林三谋嗯嗯两声,有点儿犹豫:“唉,就是那年嘛,令姐大一那年刚入夏,你应该知道吧……她男朋友,高我们三级的师兄,就在木樨地那边……人就没了……”

于曼丽听得云里雾里的,又不好细问,只闷声坐着。

太意外了!明台叹气:“我们在香港,每年那天都去维多利亚公园点蜡烛。”只是从没想到,这会和大姐有关系。

 

到家后明台先去洗澡。站在莲蓬头下一动不动冲了好半天,最后决定,什么都不想了,睡一觉再说。

这一觉就睡到了天半黑。

被尿意憋醒的明台眯着眼穿过客厅窜到厕所放完水,才发现家里太安静了。推开主卧门,阿诚哥在床上睡得很沉。书房呢,没人。再回到客厅,定睛一看,才发现沙发上雕塑一样的疲惫人影。

“大哥,你回来没歇会儿?”

“哦。”明楼伸手摁亮了落地灯。

明台心道,晚饭怕是没着落了。

明楼忽然哑着嗓子问:“明台,你当初为什么要学建筑?”

 

~~~~~~~~并不存在的小剧场~~~~~~~~

明楼:“阿诚,来,再吃个草莓!”

 

(当年我在美术教室门外捧着刚洗好的一饭盒草莓,碰见我暗恋的老师,就拿给他吃。

老师思维跳跃:“一吃草莓就想起一部电影……”

我:“德伯家的苔丝?”

老师点头,拿了俩草莓走了。

 

附录一幅当年画的虎丘塔,画于一个人头攒动的周末。

当时的心情是:崩溃!我不要再学这个!  



下一章:(09)无力呵护树犹如此 有心相携欠债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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