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方AU】一次重逢（05）忘不了你的泪，忘不了你的笑
终于见面了。
月圆人团圆。祝各位朋友中秋快乐，幸福美满。
BGM：《不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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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忘不了你的泪，忘不了你的笑
最先发现异状的是孙朝忠。他轻轻叫了两声“方老师”却没得到身边人任何回应，便冲着过道那头的齐老师招手示意。
齐老师赶紧凑过来问：“怎么，不舒服？”宋老师也伸过头来：“哟，脸色不太好。出那么多汗！没开热风呀？”
方孟韦缓缓神儿，舔舔嘴唇回以一个微笑：“没事儿。一直歪着坐，有点儿晕车，可能上午飞机上的劲儿还没过去。”掏出手帕擦擦发际边的汗，才摸到脸颊的热度。
孙朝忠帮他递过水壶，宋老师则给塞了包陈皮。方孟韦再次说了句没事儿。没事儿，真的没事儿。
转眼就到了红风林场的槭树岭景区。停了车，学生们一窝蜂冲下去上厕所，孙朝忠则带两位老师去售票处讲价。
杜见锋从驾驶位站起来，摘下墨镜转过身——终于见面了，我的小孩儿。
后座上还有几个没下车的学生，两人便都没开口，只这么互相看着。看着看着嘴角都翘起来，眼角则不由得泛了红。
方孟韦赶紧朝一旁仰起头, 快速眨了眨眼.
“还难受么？喝点儿水。有热的。”杜见锋不知从哪儿拎出个保温壶来。
方孟韦摇头，指指驾驶位：“那个。”
大号玻璃缸子，早起的酽茶已淡如白水。小孩儿接过来抿了两口，端详起杯子外的镂空套子：“不是崔婶钩的那个了吧？”
“多少年了都，早磨烂了。”杜见锋笑笑，“房东大嫂钩的。这色儿，禁脏。”
“噢。”
“咖啡瓶子倒是越来越不好找了。”崔叔走了，你也不在，连个喝咖啡的人都没了。
“噢。”
“汗落了没？山上风硬。多穿点儿。”
孙朝忠的招牌就是好使，几句话杀了个几乎等于免费的价。大巴径直开进大门，又绕过半座山，停在栈道起点。
齐老师问方孟韦要不要留车上休息。“好多了。下去走走没问题。”
最后兵分三路，体力好的跟齐老师往高处爬，喜欢摄影的跟孙朝忠进红叶谷，想慢慢溜达看植物的跟着方孟韦和宋老师。反正路都通的，准点回来就行了。
秋日的山色美得惊心动魄，学生们早就按捺不住冲进林子里。杜司机也一样耐不住诱惑跟了进来。方老师回头瞟他一眼，不动声色继续被学生们簇拥着往前走。
登山杖笃笃笃的，教杜见锋看出些不对劲来。皱皱眉还是追上去问：“咳，方、方老师，腿没事吧？”
方孟韦眉峰一挑：“不碍的。之前受点儿小伤，好差不多了。”
又指指腿上护膝说：“撑得住，别走太急就行。”
怪不得在梦里叫我背你呢。
当年的小孩儿也喜欢往背上蹿，尤其在草甸上，美其名曰“减少一串儿脚印，保护一行植被”，被杜见锋指出“压强增大了更不好”，就盒盒盒地感叹自己看走了眼——原来杜大哥是念过书的。
若是被压倒在草地上亲吻，则往往一时忘情继而忘乎所以，吻罢却又怪他不该那么大力气压坏了草。后来杜见锋长了记性，每每把人摁在树干上，结果有一次衣服后面连同后脑勺都粘了松油弄不掉，小孩儿气得什么似的，动不动就凑过来要他闻。
一个满身松香的小家伙。
杜见锋觉得自己是只幸运的松鼠，捧着最丰满最香甜的的那个松塔，想偷偷埋起来不让别人发现，又想一直抱在怀里，总之，是舍不得吃。
“老师！他摘果子！”有学生告状。
被损友抓了现行的小伙儿不得已呈上罪证，窥着脸色说：“这个没见过。能吃么？”
“这也就是在林场。等进了保护区你再摘一个试试？”宋老师接过挂着小红果子的枝条，递给方孟韦，问道，“这是什么？我也没见过。”
学生们围过来看，七嘴八舌。金银木？肯定不是。也不是蔷薇科的。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这里是北国呀相思你个头啊！
方孟韦跟着笑：“反正都摘了，你就尝一个吧！”
肇事学生一脸忐忑：“不会有毒吧……”
“尝尝就知道了。”
一帮人起哄：“吃吧吃吧，敢摘还不敢吃！”
男孩子揪了一颗塞嘴里，瞬间五官皱成包子褶——酸！却又在哄笑声中咂咂嘴，慢慢舒展眉头：“哎？还挺好吃的。”
方老师继续指点：“里面种子不要吐，也别直接咽下去，你嚼一嚼。”
这一嚼，男孩子再次变作苦脸，舌头吐出来：“麻死了！火锅调料吗？”
“这叫五味子，木兰科的。也是一味中药。知道治什么吗？”方孟韦说着揪下一颗，轻轻破开果肉，露出里面两粒棕色种子，“这形状像什么？”
学生们看不出。实在太小了。
杜见锋探头道：“猪腰子嘛！”
“对。像个肾。”方老师忍笑，“中医常讲以形补形，有时候碰巧是对的。”
“所以这东西能补肾？”男孩子们笑闹起来。“那您给我也尝尝！”“对对对你尿频你多尝几颗……”
方孟韦又揪一颗递给杜司机，这才把枝条还给男孩子。
杜见锋接收到一个不易察觉的眨眼，五味子在嘴里泛滥开来。味觉勾起回忆，上一次，是小孩儿亲口喂给自己的——酸，爽，麻，还带着一丝恶作剧的甜。
“今天是我认得它们。如果认不准，或者你们自己出去压根儿不认得，还敢吃吗？”方老师语气淡淡的，“不只不能吃，有的连碰都不能碰。”
接下来的路程，是满满当当一堂植物认知课。不同品种的槭树，有毒却能治风湿的雷公藤，不能移植只能自然生长的臭冷杉，一年才长一片叶子的沙冷杉，石头上生长的瓦韦和卷柏……还有动物：紫貂的粪便，嫩黄色的松毛虫，拟态的大蚕蛾，以及啄木鸟为了捕捉天牛幼虫而啄出来的树洞……
学生们围过去观察树洞，方孟韦才有工夫退后两步跟杜司机唠唠嗑。
“你真是去美国念的书？风连山的东西怎么还都记那么清楚！”
“记性好呗。”
“哦。”
“你不也没忘？”
“……我从来就没记住过。”
“骗人！”
阳光穿透枝叶，打到小孩儿脸上，一闪一闪的。
我记不住那些名词、特性，只记得把你高高扛起，让你够得着高处那个啄木鸟的树洞。
时间差不多了，方孟韦寻了条环路带大家往回走。有个女孩子指着旁边的标牌问：“为什么所有植物都要写食用药用价值？这会不会鼓励人盗采？”
方孟韦点点头：“也许立牌子的人不知道除了吃和用之外，植物本身还有什么价值。也许，‘没用’的植物才相对安全吧。”
“您快看这个！”
这次的牌子是动物的：马鹿——各种内脏皆有补益作用。方孟韦吸口凉气。还好，后面还写了“国家二级濒危重点保护动物”。
“我们当年实习的时候，经常能碰到马鹿，尤其是一清早的水边。它们很容易受惊吓，吓到了就逃得飞快。”
“个头多大？有梅花鹿漂亮吗？”
“漂亮？那要看你对漂亮的标准了。”方孟韦一偏头，指指后面那个人，“个头嘛，成年雄鹿比杜师傅还要高一点儿吧。”
“哇！那么高！”
“对了，现在这个月份正好是马鹿的发情期。”
一步步踏在栈道上，方孟韦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再给你们讲一个马鹿和栈道的故事吧。”
这个故事是杜见锋亲历的。很早以前修筑的一组非常长的木栈道，在小孩儿来的那年就已经废弃多年了。崔老师教实习生们去观测废弃栈道两侧的动植物状况，发现栈道左右各有一群马鹿生活，可它们却从不越过栈道，总是走到跟前，脚印就原地返回了。
“为什么？画地为界？”“栈道太高跨不过去？”
方孟韦摇摇头：“很可能是这种动物戒备心太强，不敢穿越人工建造的构筑物，怕有陷阱。”
“哟，那会不会有夫妻俩相隔两侧永不相见？太惨了也！”
“你想太多了。”方孟韦忍不住笑，“马鹿不是一夫一妻制，公鹿除了繁殖季节外一般都是独居。”
“那如果翻不过去岂不是要一直打光棍？”
方孟韦等大家止住笑才说：“这证明了人类活动对于动植物生存的影响。即使我们已经用了木栈道这种比较原生态的方式，也免不了有负面作用。明天我们进保护区还能看到，一大段木栈道是怎么使原生的稀有草种几乎绝迹的。”
学生们安静地边走边听，脚下踩着落叶的沙沙声显得树林异常宁静。
“人和人要是被什么障碍分隔开，总还会自己去想办法再走到一起。可动植物就没有那么好命了。”
附图：1.五味子。2.蚕蛾。3.啄木鸟树洞。4.马鹿指示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