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卿

楼诚及其衍生

鸱吻与清水砼(番外4-6)区姐姐伤感别恩师 蒋哥哥风尘怀闺秀

番外4,主题:测绘实习。

极其絮叨的一章。

前文:《鸱吻与清水砼》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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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姐姐伤感别恩师 蒋哥哥风尘怀闺秀》

 

走回招待所,明楼身上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却不得不在明诚督促下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一抬头,发现自己的脏衣服又落到了田螺弟弟手里,连忙抢回来说:“你大哥还没懒到生活不能自理的份儿上。”

测绘组其他人都不在,想必是出去吃饭了,明楼便拉着明诚去前街那家经常光顾的铺子找饭辙。这铺子只是个简陋的小棚子,供应最简单的米饭炒菜,任意挑一种肉一种菜都能炒到一起;重要的是,说不放辣椒就真的一点儿也不放。

“今天该你点了。吃什么自己挑,随便两种。”明楼说。

站在排成一排的七八种食材前,明诚回忆几天来吃到的各种排列组合,最后还是选择困难,笑说:“随便两种?那就猪肉炒牛肉吧!”说完脑后就挨了一巴掌又被揉了一把。

等着上菜,明诚有一搭没一搭看着老板家的小女儿趴在凳子上写作业。天光渐渐变暗,老板娘一拉灯绳,瓦数不高的灯泡发出暖暖黄光,刚端上来的饭菜看起来更有卖相了。中午就没正经吃饭的两人顿时食欲大开。明楼从两个盘子里各夹了些肉放在弟弟碗里:“来,猪肉炒牛肉!”

风卷残云。

还是明楼先撂下筷子,掏出颗烟在鼻子前面,只是闻。老板娘问他要不要火,明楼摇头,反问老板娘见没见他其他老师和同学。

“一起出去的,大概上江边去了?”

 

这江边指的是下午明诚画画位置的下游,那边老房子多,街巷、商铺、石板路、吊脚楼,都保存完好。这些年古镇的游客渐渐多起来,便开始有了几家针对游客的画廊和艺术品小店,甚至开了两家酒吧。

走着走着明楼说:“也许再过些年,这边就全是小旅馆和旅游商店了。”

“那倒没意思,跟徽州那些景区没区别了。”明诚说着,看旁边杂货店正在打烊上门板,白天热闹的石板路此时安静了许多,各家各户电视机里都是一样的新闻联播。不禁感慨:“我看现在这样就挺好,都是本地人在过自己的正常日子。”

“可惜,正常不了几年了。早晚的事。”明楼深以为然,“所以,幸亏咱们来得早。”

“嗯,还能看见些原生态。”

话音未落,就见明楼停住脚步,盯着街拐角的电线杆子,脸上憋着笑说:“果然原生态。”

明诚凑过去看,杆子上面斑驳的小广告里,最新最显眼的一张是:“祖传秘方,专治各种阳痿不举、举而不坚、坚而不久……”

 

没费什么工夫就找到了丛老师他们,果然是在江边一家小馆子,两三组桌椅露天摆在街边。

蒋鑫一看到明楼就说:“怎么那么慢!迷路了?”

见明楼诧异,方醒悟过来:“我让前台告诉你的。”

明楼摇摇头,拽了两把椅子跟明诚挤在桌角,说:“我们俩吃过了,就坐一会儿。”

“那你们亏了。今天区师姐请客。”

 

可请客的人现在脸色并不好,还挂着依稀的泪痕。

听了几句明楼明白了大概:师姐研究生毕业要跟别的导师去读博,明天就要回北京办手续,这是舍不得丛老师了。

忽然袖子被拽了拽,明楼附耳过去,听明诚问:“为什么不继续跟丛老师读博?”便也小声回答:“丛老师才是副教授,而且不是博导,只能带到硕士。”

“不会吧……”她可是古建方向水平最高资历最老的老先生了!

明楼无声叹口气,听区师姐跟丛老师撒娇:“您在太和殿屋顶那张照片,送我一张吧!找不着底片也没关系,我去翻印。”

丛老师就笑:“那张能看得清是谁?人还没有鸱吻的一半儿高!”

“那才有意思嘛!而且您照片里比我现在还年轻,多有意思。”

“刚分到故宫上班那年拍的。现在老胳膊老腿可爬不动了,下个台阶都挨摔,真是老喽!”

“哪有!那是下雨地滑。”区师姐抱住丛老师胳膊,说,“今天我又给校医院打了电话,说您受这伤不是在假期而是实习期间,必须算工伤。后来他们松口了,说吉首医院的单子能按最高比例报销,但小郭在小诊所开的氟哌酸黄连素还是报不了。”

郭骑云嘁了一声:“校医院不就这德性么,平时感冒发烧只给开去痛片磺胺片不给头孢。算了,也没几个钱。”

金老师摆摆手说:“没事。我这边预算还有富余,你们自己贴了什么钱,让小乔核算一下,都从我这边走账。对了明楼,你家小家伙帮了我们那么多,火车票抱歉我报不了,回头把测绘的补助多算几天的。”

“啊?”明楼一愣。

明诚这才意识到是在说自己,赶紧说:“不用不用!我就是来找我哥玩儿的,没干什么活,还麻烦老师和师哥师姐教我,给大家添麻烦了……”

“哎呀你就别谦虚了!”小乔拍拍明诚肩膀,“咱小师弟方向感特棒!进个陌生寨子,转一圈下来,我跟小郭还在吵吵哪边是北呢,人家倒好,随手把路网勾出来了,还示意了等高线!”

林师兄也点头:“别看小师弟才大一,干活是真利索!你们想想前些日子来那拨儿大三孩子,那半个月活儿干得,唉,光给他们擦屁股就搭上我们一礼拜工夫!”

丛老师笑笑:“哪一届不是这样!混事的不少,可也总有几个上心的好孩子,这不,我手快,都给划拉来了。”

被丛老师手指点到的“好孩子”们一起举杯敬酒。明楼尝了一口,大概是本地的黄酒,暖暖的很是甘醇,见明诚眼巴巴看着,便给他斟了四分之一杯,低声说:“尝尝喝得惯么。”

 

蒋鑫也冲丛老师举起杯子,皱起个苦脸半是委屈地说道:“我也想当好孩子,可您都不要我。”说完一饮而尽。

众人都笑了。明楼一手揽住他脖子,一手又给他斟上,然后咬着耳朵不知说了句什么,蒋鑫斜睨他一眼,作势捶了他一拳。

丛老师笑着说:“别怪我偏心,每年就招那么几个,而且只有一个保研名额。”

蒋鑫点点头,脸色微红。

“而且你跟着薄博士比跟着我强啊。人家是史上最年轻海归博士、正教授,未来发展肯定比我这老家伙好得多。”

蒋鑫摇头表示不同意。

林师兄逗他:“你老早对保研结果不满意,那干吗不自己考研?也许就考上丛老师了。”

蒋鑫脸好像更红了,噘嘴道:“我最怕背书了,英语政治都不灵。还是偷个懒吧。”

丛老师又说,“再说,学古建路子窄,以后能应用到项目里的机会不多,如果你们学出来也跟我一样到处瞎跑搞研究,弄不好就耽误了。”

这会儿蒋鑫倒点点头说:“这倒是,您看明楼,为了选专业,跟女朋友都闹掰了。”

“你喝多啦?胡说什么!”明楼一个肘击。惹得其他师哥师姐都笑:“小蒋,揭人伤疤可不对。”

“我也满身伤疤呢。来来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咱哥儿俩碰一个!”

 

丛老师任他们笑闹,看一旁明诚乖乖坐着一声不吭,就问他:“你们素描实习是哪个老师带队?”

“小魏老师。”

“噢……”丛老师颔首,“可惜老魏退休了。他是个特有意思的人,跟他出门最长见识了。”

金老师搭话:“您知道吧,去年暑假小魏第一次带队就在火车上出了事,回去叫老魏狠狠剋了一顿。”

这事明诚听说过,便问:“是不是在火车上遇见小偷那回?”

“对。车匪路霸哪儿惹得起!孩子们见义勇为吃了亏,跑去当地铁路局门口讨说法,后来还是不了了之。”

“嗯。这次出来之前系里专门给我们开了会,说是绝对要安全第一。”

丛老师笑笑:“小魏的作风真是一点儿不像他爹。老魏当年啊……”

 

一聊起老魏老师的轶事,大家立刻七嘴八舌起来。明楼说:“当初老魏老师教我们:钱包贴身藏好,外面兜里再单独放一两张50、100的钞票,如果在长途车上遇见抢劫的,就乖乖把外兜的交出去,别反抗,一般都不会有事。”

这样的论调,明诚听得新鲜,瞪着圆眼睛一眨不眨。听林师兄也说:“那年我们去壶口,刚到瀑布边就突然下起大雨来,泥地和石头上面都滑得站不住。老魏老师叫我们赶紧撤,可见着那景色谁愿意走啊,都往前凑着还要照相,给老魏老师急得……”

“后来呢?”明诚问。

“幸亏没出事。后来回到车上,老魏老师就问我们:如果有同学掉下去了,你们怎么办?”

“救人呗。”

“你去到那儿就知道了,根本不可能。”林师兄看着明诚,摇摇头,“老魏老师告诉我们:不管谁掉下去了,其他人谁也不许去救——去了都是送死。”

众人一时安静下来。林师兄继续说:“那句话我印象深刻。想想觉得后怕,以后遇事就能知道轻重了。”

 

见明诚像是呆住了,明楼便拍拍他胳膊。年轻人回过神来,挠挠后脖子说道:“真可惜,没赶上老魏老师教我。”

丛老师叹口气说:“我们这拨儿老家伙,退得也不剩几个了。我还以为他也能再返聘几年呢。”

金老师说:“美术教研室新招了两个年轻的。”

“嗯。可惜我这边没招来合适的新人。”

“您这么多学生呢,看哪个好,毕业留校呗。”

“那可不成,本来学这个就偏门,再留校就该学傻了。要我说,毕了业都出去历练几年,到时候要还想回来,我等着。”

 

明天还要去新的寨子,今晚就没喝到太晚。众人往回走,蒋鑫却拉住明楼他们,非要再去江边遛遛。

夜晚的水边没有什么人,一阵阵湿润的凉风很是惬意。五个人找个平整的地方席地而坐。水面的波光衬着吊脚楼里的灯光,还有几点星光,让人彻底放松下来。

蒋鑫明显喝多了,先是拽着明楼不撒手地絮絮叨叨,然后仰面躺在地上,荒腔走板唱起来:“我已剪短我的发,剪断了牵挂,剪一地不被爱的分岔,长长短短,短短长长,一寸一寸在挣扎……”

明楼笑着扒拉他:“这么多年你就没留过长头发吧。”

蒋鑫闻言又翻身起来,凑到跟前端详着明楼道:“哎?你怎么失了恋一点儿事没有呢?按理说,你被师妹甩了,我被师姐甩了,差不多才对。”

“别抽风。”明楼往后躲,被明诚轻轻扶了一把。

林师兄打岔:“你别臭美了。人家明楼是远隔重洋真分手了,你呢?压根儿没追上过,剃头挑子一头热。”

“你们都是坏人!”蒋鑫复又躺下,一嗓子喊出来,“姓王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好!”

郭骑云问:“谁呀?情敌?”

那还用问?明楼哼了一声不说话。林师兄说:“土木研二刚毕业,之前跟着康老师。当时考研专业课排名第一,据说康老师跟余老师还为了抢他争起来了。”

明楼又哼一声。郭骑云点点头:“输给这样的人物,你也不亏。”

林师兄也说:“老王真是挺厉害的。听说他家里困难,在重庆念本科,每年暑假去工地打零工,一开始就是搬砖,卖苦力,后来一步步把大部分工种都试过了。”

蒋鑫还是怒气不减:“你们懂什么!这种人做学问是厉害,别的方面不一定有什么毛病呢!神神叨叨不可一世的,顶顶讨厌了!”

“你这是情敌滤镜。”

“才不是!不信你问明楼,他俩设计院实习打了多少架!”

这下明楼连哼都懒得哼。转头见明诚关切的神色,便回他一个无所谓的笑。

 

回招待所的路上,林师兄和郭骑云架着醉醺醺的蒋鑫走在前面,明诚一言不发跟在明楼侧后方,脚步轻得悄无声息。

明楼忽然止步回头,小声问他:“今天晚上这么老实?想什么呢?”

“啊?”年轻人蓦地站住,眼光一闪,又垂下眼帘说,“没事啊。”

明楼挎住他胳膊往前带:“没注意,你喝了多少?”

“没喝多少。没事。”

又走了会儿,明诚忽然压低声音问:“大哥……你还好吧?”

这声音小心翼翼,有关切也有忐忑。明楼一下子笑了:“你看我像有事的么?”

“呃……我可看不出……”

明楼紧了紧胳膊,良久才说:“不合适的人,分开肯定比凑合在一起要好得多。”又拍拍他手背,“你长大就明白了。”

“我已经长大了。”明诚的声音里有一点点不乐意。

“对啊。我们家阿诚今天就成年了。”

年轻人忽然羞涩起来。“谢谢大哥。”

明楼看着他酡红的双颊,还想逗他两句,可忽然觉得自己也有些醉意,那就什么都不说了。



下一章:(番外4-7)快车手恃强遭惨祸 老乡民倚势霸竹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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