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还有续?
本篇字数:2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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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给我一个小小的家(上)
方孟韦赶到建材城已经下午四点了,一下出租就围过来几位大姐,不由分说塞了一堆“开荒保洁”的名片,不远处几位汉子吆喝着:“拉货吗?三轮儿,小面。”
杜见锋蹲在正厅门口墙根儿底下,拿顶破帽子扇风,一身装扮十分地劳动人民。见方孟韦跑过来,他赶紧站起身:“嚯,瞧你那汗出的。来,先歇会儿。”说着一手递过瓶北冰洋,一手殷勤打扇。
“出来晚了我。等急了吧?”
“不急。六点才关门。”
“那咱赶紧进去。”
“说了不急。你先喝水。”
方孟韦原地喘了会儿,咚咚咚灌下几口汽水,然后立竿见影打了个嗝。
定下神来,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人在哭。扭头一看,五六米外ATM机旁边站俩年轻人,女的低声抽泣,男的不哄不劝也不说话,气氛尴尬。
“吵半天了。”杜见锋小声说。
“哦。”
吵架的原因杜见锋听了个大概,并不打算讲给方孟韦听。
说白了就是钱闹的。男方父母给了套婚房,女孩儿用自己的积蓄来装修,可有一大笔理财现在取不出来,女孩儿便想让男孩儿先出点儿钱,男孩儿说你应该管你爹妈要钱毕竟房子是我家出的,女孩儿表示自己这几年收入顶父母一辈子积蓄了怎么好意思管父母要钱……
唉!
等方孟韦喝完,杜见锋去小卖部退了瓶子。一进大厅,扑面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方孟韦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揉揉鼻子又掏手绢擦眼睛。杜见锋摇头说:“你这鼻子呀,能当甲醛检测仪了。”
“你不难受?”
“还行吧。就是呆时间长了上不来气儿。”
“赶紧买完就别来了。成天往这儿跑,多遭罪。”
“老子皮实,没那么金贵。”话音刚落,自己也打了个喷嚏。
“让你说嘴。”方孟韦笑起来,“快点儿,速战速决。先订木地板还是瓷砖?”
“木地板吧,左边那个厅。”
俩人脚步匆匆。可才到地板区,方孟韦的电话就开始响,接起来又是工作的事。
方孟韦的美国母校与北京Y大合作成立了生态学研究所,主要研究方向是西南地区的原始雨林,于是青年骨干方博士一回国就是两地奔波状态,一年里有小半年扎在山里或住在当地合作单位,还要兼顾北京这边的教学任务。
反倒是杜见锋常驻北京。看家。
“家”,必然要有个房子。方孟韦不算Y大正式员工,连教工宿舍都没得住。杜见锋所在的健身俱乐部倒有员工宿舍,不过是群租的那种。还好,“老丈人”家有房,俩人不用当“北漂”了。
月坛的老房子自从方步亭外派出国就一直租着,最后三年的租户是方步亭老同事女儿一家。方孟韦不好意思提前把人家撵走,于是跟杜见锋先在Y大附近租了一年房,直到两个月前租户搬走,才开始装修老房子。
80年代初的六层板楼,小两居,去年赶上新政策,旧楼加装电梯、外墙加保温层换塑钢窗、屋顶平盖坡,现在外表挺光鲜,只是内部实在太旧了。
这俩月,杜见锋负责找施工队,叮叮咣咣先开始拆,同时跑建材城、收集各种材料信息,挑选汇总后拿给“当家的”拍板——可“当家的”一直在山里,上礼拜刚回北京,这不,又忙得四脚朝天,好不容易才挤出今天这么点儿时间。
撂下电话,方孟韦显出些疲惫,扭头招呼杜见锋:“没事了。你看好的是哪几家?”
“这家,这家,前面拐弯还有家竹地板。”
“竹的算了吧。”
“你不是说最喜欢竹的?”小孩儿自从去了西南,就开始对竹制品感兴趣。
“还是担心北京冬天太干燥,缩了裂了都麻烦。”
“我又查了查,好像说现在技术升级了,在北京用竹地板也没问题。”
“上次说不行的也是你。”小孩儿嘟起嘴。
杜见锋挠挠头:“说法太多……不知道哪个准。你喜欢就买呗。”
“算了,别冒险了,万一呢,换地板多麻烦。”
“那行。实木跟强化复合,挑一个吧。”
“强化复合吧。好收拾。”
“你上次不是说,你爸喜欢实木的?”
方孟韦斜睨他一眼:“他们回国能跟咱俩住?”
“噢。”也对。
小孩儿的大哥大嫂各在单位分了一套房,大哥的装修偏欧式,大嫂的偏中式。杜见锋之前跟小孩儿讨论好几轮,确认了现代简约风,家具好搭配,省心。
地板花色也讨论过,方孟韦在广告册上圈出来三款说都不错你看着买吧,可杜见锋不踏实,非把他拽到现场看看真东西才放心。
果不其然,小孩儿一见这么多原木花色就三心二意起来,柚木桦木橡木枫木……都挺好,山核桃也比画片上好看。
这是选择障碍吧?杜见锋想。嗯,还不止,小孩儿职业病可能又犯了,一见木头就想起森林来。
看了半天,方孟韦叹气:“挑花眼了,怎么办?”
“还记得咱说好的原则吗?”
“不能太深,不能太浅,不能太花,不要太黄太红的,还有,不要纹理太深的。”
“还有吗?”
“再加一条:纹理不像真树的也不要。”
“……好。还有吗?”
“没了吧?”方孟韦想了想,忽然醒悟,“还有,不能太贵!”
这么些年,方孟韦在国外除了念书就只做些科研考察项目,收入不算多。相比之下,杜见锋当司机攒下的钱反倒比方博士多,当然也是因为他光棍儿一条没什么开销。
方博士对于这样的“脑体倒挂”表示欣慰:“好啊,你养我呗。”
俩人一到北京,钱立刻不搂花了,每个月房租水电交通费饭费加起来吓人。唉,幸亏家里有房,也幸亏不用养孩子。
这次装修,原本打算换外窗——去年小区统一换的塑钢推拉窗,质量很一般,隔音差,还有点儿漏风——俩人想换成断桥铝,可看得上眼的牌子算下来得一万多!俩人一合计,还是得省着点儿花,窗户就先甭换了。
挑来挑去,最后定了个橡木花纹的实木复合地板,特价。小孩儿还是犹犹豫豫:“颜色是不是太浅了?”杜见锋拍板:“就是它了。脏了我收拾。”
走到瓷砖区,电话又响了。说了几句,方孟韦捂住话筒:“急茬儿。我得开个电话会现在。”
“现在?”
“对。主要是听,设个静音,不耽误事儿。”
这还不耽误事儿?
“你把你看上的砖拿出来,我从里面挑就行,不看别的了。”
“行吧。”
杜见锋引着方孟韦走进他之前看好的那家店铺,上次那个妹子不在,换了个五十出头的中年妇女。更好,越是管事儿的在越容易砍价。
几款砖摆出来,杜见锋一一指给方孟韦看:这俩都不错,你看卫生间跟厨房各选一种还是都铺一样的?这是之前你说的墙地一体砖,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硬,以后墙砖打孔得用专门的水钻,要不很容易碎;腰线要不要?还是点缀几块花砖?阳台可选的不多,就田园风这个?阳角线就不用了吧,咱们工人手艺不错,还是倒角吧……
方孟韦戴着耳机始终不答话,只嗯嗯着表示听见了,偶尔还跟手机对面说两句,表情严肃。直到最后杜见锋都介绍完,他才指指其中几块砖:“就这些吧。”
“确定?”杜见锋问。
“嗯。”
杜见锋立刻转移目标:“老板,便宜点儿呗?”
已经是特价了,砍也砍不下多少,最后给了个折扣又抹了个零头。都谈妥,老板娘把笔递给方孟韦:“您填个地址电话。”
小孩儿字写得好,尤其“杜见锋”三个字,比杜见锋自己的签名漂亮得多,硬朗帅气。
“先交1000订金。剩下的等送货那天再给。”
方孟韦点点头掏出钱包,一边讲电话一边点出十张票子。杜见锋便把自己的钱包又收了回去——现金不多了,一会儿还得去买墙漆。
老板娘补好单子交给方孟韦,方孟韦还在讲电话,接过单子点点头就往外走。杜见锋刚抬腿要跟上去,却被老板娘拽住了胳膊,一张绿色票子塞进手里:“拿着买烟。”
啊?什么意思?
杜见锋愣怔的工夫,手背上又被亲切地拍了他两下:“下次还带人来哈!”
追上方孟韦,刚好那边也挂了电话。杜见锋亮出手里的票子:“啧,小赚一笔。”
“什么?”
“回扣。”
“……”
拐出瓷砖区,俩人笑得不行。
“瞧瞧,我就说大老粗配不上大博士吧?怎么看也不是一家子。”
“那咱就保持雇佣关系吧!怎么样杜师傅?”
“行啊。方博士记得给我涨工资。”
“那得看你表现!”
杜师傅声音突然压低了:“今儿晚上我就表现表现?”
附图:
北冰洋汽水。喝完可以退瓶。
很多地方都有类似的可以退瓶的产品:啤酒、汽水、牛奶、酸奶等。它们大都是当地生产的。
退瓶可以使瓶子得到重复使用,是很有效的环保行动。
而不能退的玻璃瓶,现在回收很困难。
盼望未来中国也能有类似德国的强制押金制度,让所有瓶子(包括易拉罐、塑料瓶)都可以退瓶回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