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方AU】一次重逢（17）上苍保佑吃完了饭的人民
这篇的标题和BGM比较莫名其妙。我自己也这么觉得。但想不出更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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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上苍保佑吃完了饭的人民
与十年前那一天的暴风骤雨不一样，今年的今天，是个晴到不能再晴的大晴天。
杜见锋一早拉开窗帘，对面正是方孟韦他们那间小木屋。不知小孩儿昨儿夜里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失眠，有没有胡思乱想，有没有做梦。
自己倒是睡得还不错，只是醒得比平时早很多。
今天的行程表里，一整天都在西风地质公园，所以大巴先在西风镇找了家超市附近停下，让大家去买些吃的充当午餐。
走出超市的第一拨儿学生吓了一跳：门口树上迎面挂着根绳子，绳子上穿着一串儿青蛙，血刺呼啦的！
立刻有几个学生跑回超市去问。老板忙着收钱头也不抬：“嗯呐，林蛙，过会儿有人来收购。怎么？想买？你们知道怎么吃吗？”
谁问你怎么吃了！学生们有些恼火，又拿不准轻重，不敢撂狠话。孙朝忠过去瞅了一眼，笑笑说：“不是濒危物种，只是普通保护动物。”
方孟韦也看了看，皱皱眉没说话，转身先回车上去了。
车上只有杜司机一个人。方孟韦冲他晃晃手里的袋子：“只买了咱俩的午饭。没买酒……”
“够了。不用酒。”杜见锋抿起个一字笑，指指超市那边问，“干什么呢他们？”
“看林蛙呢。”
“哦。林蛙么，还是春天多。”
这句话说得坦坦荡荡，只是在陈述一种自然现象，可方孟韦听得脸上一红，还没想好怎么接话，就见有学生上车来了，于是扭头坐回座位，嘴里嘟囔一句：“他们看的是死蛤蟆。哪像春天的活蛤蟆……那么生机勃勃。”
杜见锋听出小孩儿语气里的一丝古怪，转念间就明白了，忍不住哧地笑了出来——那年春天，一贯矜持腼腆的小方同学出乎意料地第一次开黄腔，就是给自己念了一首关于蛤蟆的顺口溜。然后呢？
然后，那个阵阵蛙鸣的夜晚，两个人第一次手把手地握住了彼此的“勃勃生机”，周遭是林蛙们近乎喧嚣的集体狂欢背景音，衬托着耳畔缠绵的低吟……
回到车上，有学生还是不忿：“普通保护也是保护，又不是养殖的，怎么能随随便便逮来吃呢？”
“你怎么知道不是养殖的？”孙朝忠挑着嘴角问。
“养殖的肯定颜色啊个头啊都差不多，这串儿，一看就是逮来的。”
“观察挺仔细。”孙朝忠点点头，“九十月份，林蛙下山入河，很容易捉到。还有春天的繁殖期，也好多人去逮。”
“没人管？”
“保护级别不够。除非有一天它们也濒危了。”
哦……
庞老师忽然说：“你们知道这地方的林蛙还叫什么？——雪蛤！”
“喔！”
“如雷贯耳吧？没错，雌蛙的输卵管做成的“雪蛤油”，药用价值很高，也很贵。但这种动物吧，虽然能捉来养殖，但还不能完全人工繁殖。”
“所以还是靠抓？会不会哪天真的抓没了？”
“现在已经越抓越少了。”庞老师叹口气，“你们学过‘三有动物’么？”
“有益的、有重要经济价值、科研价值的……”
“对。林蛙也在‘三有动物’目录里。既对生态有意义，也有科研价值，但对于更多人，最重要的是它的经济价值。”
见学生们沉默了，庞老师又说：“再给你们讲个有意思的事儿吧——现在他们在河里捉鱼，也用上了高科技，你们肯定猜不到的办法。”
“电鱼？”
庞老师摇头：“毒鱼。”
“啊？毒死了还怎么吃？”
“不是真的毒药，是一种能改变河水含氧量的药，撒进去，鱼就憋得跑到水面上来。”
“卧槽！怎么想出来的！”
“而且他们还能控制范围，说毒一公里就毒一公里，结束的地方还给撒解药。”
这下连方孟韦都听傻了，从后视镜跟杜见锋对视了一眼。唉，时代在进步。
大巴没有直接去谷底的西风地质公园入口，而是绕个弯往山上开去。开着开着，眼前平阔起来，茂密的森林不见了，只剩连绵荒草和稀稀拉拉几棵矮树。
车在半山停住，方孟韦清了清嗓子，拿过麦克风：“各位同学，请往窗外看。现在咱们的位置是海拔1050米左右，从这里再往上，一直到1750米，都是风倒木的重灾区，一共有九千九百多公顷。二十年过去了，现在就是这个样子。”
一时间，车里只听得见快门的声音。
只有庞老师补充了一句：“我刚工作那年，这一片都是原始森林——红松阔叶林、针叶混交林，一直到上面的岳桦林，非常完整的垂直分布。”
最后，方孟韦沉沉说道：“再过一百年，也许能恢复一部分森林，也许……有的地方会永远退化成草甸了。”
杜见锋从后视镜看过去，只见小孩儿一脸肃然。忍不住一转头，却在半途中顿住了——坐在头排右手边的孙朝忠，竟也旁若无人地凝视着方孟韦……
车子往回开，停在地质公园门口。
学生们鱼贯下车时，方孟韦先道了声抱歉：“今天我有些私事要办，就不能陪大家进去了。”
见有学生表示遗憾，便又笑道：“庞老师这本百科全书在呢，不止地质学，其他什么问题都可以请教他。”
庞老师食指点着他笑而不语，方孟韦便陪他一起下了车。站在车前，庞老师拍拍他肩膀，凑耳边说了句什么，又给了个拥抱，这才转身走了。
忽然又有个人转回了车前——是孙朝忠。只见他走到方孟韦面前，直直地站了片刻，似乎并没说话，也拍了拍他肩膀然后掉头走了。
杜见锋看得莫明其妙。
方孟韦又在底下呆立了一会儿才上车，木木地坐回自己位子。
杜见锋想了想，起身走到他身旁蹲下来。小孩儿不自觉地咬着嘴唇，眼神儿不太聚焦。
“庞老师知道你一会儿上山？”
“嗯。他也记得这日子。”
“那个孙处长呢？跟你说什么了他？”
“唔？……什么也没说。”
那你这是怎么了……
杜见锋伸出手想摸摸他脸颊，却被一把拉住了。小孩儿眉头微皱：“我想起他是谁了。”
谁？
“你也见过。当时，一脸血。”
哦！
豁然开朗。
“替徐铁英挡了几拳的那个……小秘书？”
“对。”方孟韦苦笑，手指冰凉，“他刚冲过来时，我劲儿收不住，有几拳应该还挺狠的。不过后来……”
后来一个拉架的一个护主的，挣着挣着，别人也赶过来了。
“嗬，这么多天，老子居然一直没把他认出来！”杜见锋包住小孩儿冰凉的手，呵了几口热气，“当时我也溅了一脸血吧？所以他也认不出我来？”
“你还好。可能是我把他眼睛打肿了，压根儿没看清你。”
杜见锋使劲想了想，似乎是个乌眼青。“那小子也真行，一直没还手。”
“嗯。”方孟韦不说话了。
杜见锋把他手搓热乎些，又吹了口气：“还别扭上了？没事儿，你看他现在这脸蛋儿，齐齐整整还挺俊挺标致的，又没给你打坏。”
“嗯？”方孟韦斜睨他一眼，脸绷了起来。
杜见锋心道不好，说错话了，可“没你俊没你标致”这种酸话又实在说不出口，只好把自己脸在他手上蹭了蹭，嘿嘿一笑以示讨好。
好在小孩儿不过是装样子逗他，只说：“嗯，我至少应该跟他道个歉。”
见杜见锋挑眉看着他，方孟韦便又笑了：“算了算了，还是假装没认出来吧。”说着拽他起来坐自己身边。
“这么忠勇的小秘书，我以为得在局里平步青云了呢，怎么反倒下到科研所来了？”
“他说是硕士毕业之后进所里的。也许是……后来读了个在职研究生？”
“也许吧。管他呢……”杜见锋拉上了遮光帘，揽住小孩儿肩膀，脑袋埋在他颈窝里。
方孟韦就任他抱着，慢悠悠说：“后来再没那么痛快地打过架。”
“嗯。能不打咱就不打，手疼。”
“其实我大哥和姑父都没骂我——我猜，换了大哥可能打得更狠。只有我父亲，唉……别看他外派美国那么多年，骨子里还是老派。我这算是以下犯上，哪怕对方有再大的错，父亲也认为是我不对。更何况他们都体制内的，闹成这样不好收场。”
“有什么不好收场的。照老子看，这就是便宜他们了。”
方孟韦叹口气：“其实，如果别的路走得通，谁愿意动拳头呢。拳头也没用。”
“如果别的路走得通，崔叔也不会……”
一时沉默。
半晌，杜见锋问：“现在你还恨那个人么？也这么多年了。”
方孟韦想了想：“恨。不只为崔叔，也为外面这一片山。”
“我以为你长大了，书念多了，涵养也高了呢方博士。”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还是以直报怨吧。”
杜见锋愣了愣：“以后咱能不拽文么方博士？”说着在他发间亲了一口，“不过老子听懂了。”
BGM：《上苍保佑吃完了饭的人民》——张楚
『请上苍来保佑这些随时可以出卖自己、随时准备感动、绝不想死也不知所终、开始感觉到撑的人民吧』
配图：百度来的林蛙X林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