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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方AU】一次重逢(06)曾经一双无怨的眼,风雨后依然没变

所以我这是一篇公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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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曾经一双无怨的眼,风雨后依然没变

 

几队人马准点回来,车子继续奔保护区方向开。

第二排的女孩子捧了两个松塔给老师们献宝:“松树底下捡的,可好吃呢!”

孙朝忠拿起较为完整的那个,笑问:“这个也是捡的?”

女孩子一伸舌头:“不是。半山腰遇到个摘松籽的人,聊了会儿天,送我们的。”

方孟韦接过来掂掂分量:“这一个果,现在得值七八块钱吧?”

孙朝忠也掂了掂:“估计不止。这两年价钱又涨了。”

女孩子好奇道:“您怎么知道这个不是我们捡的?”

孙朝忠与方孟韦相视一笑,指着另一个上半部分残缺不全的松塔说:“那是松鼠啃过一半儿的,叫你们捡着了。这个嘛,完好无缺,是刚从树顶上摘下来的,里面……嗯,起码有一百多粒种子,但是没熟透。”

“树顶上?”女孩子往车窗外望望,红松高耸直立,树顶距地有十来米,“这老高,怎么爬上去摘?”

“你没注意他们的装备?”孙朝忠往脚底下比划了一下,“鞋上有钉子,本地人叫‘脚扎子’,沿着树干,爬一步往树干里扎一下,一直到顶。手里还有长竹竿,带钩子的。不过,每年都有不少人摔死。”

“哟!”女孩子咂咂嘴,“太冒险了。而且树干也禁不住这么扎吧?”

“对。受伤的红松更容易遭遇病虫害,整体寿命会减少。同时,过量采摘也会对生态系统有影响。方老师做过这方面研究。”

见方孟韦一愣,孙朝忠向他解释:“所里保存着你们帮崔老师做的调研数据。”

方孟韦一抿嘴唇,沉声道:“数据只收集了一年多,本来想继续做下去……”

“做了。后来所里跟中科院合作,他们又接着你们的数据往下做了,报告发在内部期刊上,回头我给你印一份。”

“那太好了!”方孟韦眼光闪烁,想了想还是问,“大致结论是什么?我只知道后来不让采了。”

“结论么,跟你们第一年的差不多,而且又持续采了六年,叠加的危害更严重了。唉,幸亏是管理局重组、转了风向,要不恐怕还得继续采下去……”

旁边齐老师递过麦克风来:“具体什么危害?您二位给大家讲讲?”

方孟韦谦让道:“我没看过完整报告,请孙处长讲吧,我补充。”

 

杜见锋却猜想,小孩儿这不是谦让,一天之内回忆这么多关于崔叔的往事,还要保持冷静叙述不能夹带个人情绪,憋也憋死了——换自己怕是早就骂他个祖宗十八代了。

小孩儿来的那年,是风连山保护区开放“竞价承包采集松籽”的第二年。也是在这样的秋天,数千外来人员进入原始森林安营扎寨,不放过每一棵红松每一个松塔。而崔中石能做的,除了持续无效的上书,就只能是带着几个学生去勘察,记录下遭遇洗劫之后的林地里的物种变化。

即使不是专业人士,当年的小杜师傅也跟着看了个明白,一系列连锁反应正沿着食物链发生:在20x20米样方的红松林里,自然掉落的松塔数量只有往年的一到两成,被传播出去的种子密度降低,第二年出土的新生树苗更是急剧减少;松鼠、松鸦等动物的活动痕迹大幅度减少甚至几近绝迹,有的种群从红松区迁移到栎树区以便能吃到橡子;继而野猪、熊也受到威胁,护林员不仅发现了饿死的野猪幼崽,甚至在冬天遇到没有冬眠的熊——因为肚里油水不够,熊已经不能正常冬眠了。

 

孙朝忠复述的调研报告果然是同样的结论。一车人听得寂静无声。

第二排那个女孩子忽然说:“那我们吃松籽,就是在跟小松鼠争夺口粮了?”

“看你怎么理解了。”孙朝忠笑了笑,“现在你能买到的松籽,肯定不是来自保护区的红松,而是外面林场里的。林场里嘛,就是正常经营的经济作物了,我们也不能要求人家林场只保护森林不挣钱嘛。像刚才槭树岭保存得那么好的原生林,在林场里可不多见。”

一个男孩子说:“反正已经摘下来了,你不买,他们也会卖给别人,反正松鼠吃不着了。”

女孩子反驳:“可以控制采摘比例嘛!刚才孙老师说的故事,采摘率都超过95%了!还给其他动物活路么!”

“谁来控制?怎么管理?你说得容易……”

真是年轻人啊。当年的小孩儿也是这样爱跟同伴辩论,有时候说着说着就急眼了,一身的臭脾气简直像换了个人。

杜见锋还记得,自己有天捡了个比较完整的漂亮松塔送他,小孩儿掏出他心爱的本子,照着实物画了幅彩铅,第二天又把松塔放回了林子。而那幅画的名字,是《风连山小菠萝》。

 

“孙老师,当初拍板决定承包采松籽的领导,后来被追责了没?”

孙朝忠被学生问得一愣,看了一眼方孟韦,摇摇头:“没有。都是集体决策,没法追责。”

方孟韦嘴角一撇补充道:“不止一拨儿领导,都没追责。其中倒有一个例外——就是最早提出捡拾风倒木的那个局长,在整个林区被捡空了的那年,突发急病死在山上了。还好,没追认个烈士。”

哟,方老师难得刻薄一回。

杜见锋心想,小孩儿一定忍住了后半句话没有说,就是当年崔叔预见到的:“死掉一个吃饱了的硕鼠,再来个饿着肚子的,恐怕更糟糕。”之后的事实证明,徐铁英比起马汉山来,果然更糟糕。而承受最直接的糟糕结果的,竟然就是崔叔本人。

 

这堂课以一车厢的沉默作为结束。齐老师问:“杜师傅,多久能到凉水泉镇?”

“俩钟头吧。差不多六点到。”

孙朝忠说:“先入住酒店,七点钟有自助餐,今天大家早些休息,明天一早进景区。”

后面有学生问:“居然住酒店?听师兄师姐说,每次实习出来都住青旅或者民宿,不是大通铺就是上下铺。”

“这次我帮你们订的都是比较大的酒店。学旅游管理的,怎么也得见见世面吧。而且你们来的这日子好,淡季价钱好谈,比在北京住如家还便宜。”

“哇塞!孙老师太牛了!”

兴奋的学生们在后面叽叽喳喳,方孟韦欠身说道:“杜师傅,放点儿音乐吧。”

杜见锋一滞。犹豫了片刻才摁开按钮,依然是郑智化。『突然忘了挥别的手,含着笑的两行泪,像一个绝望的孩子,独自站在悬崖边。曾经一双无怨的眼,风雨后依然没变,匆匆一生遗忘多少容颜,唯一没忘你的脸……』

“您这些曲目很怀旧啊。挺好听的。我都想拷一份了。”

杜司机微微抿起了唇,瞟了一眼后视镜。

 

才过五点,天色就骤然暗了下来,车子钻进一个五公里的隧道,再出来时,外面却是疾风骤雨。

杜见锋放慢了车速。车厢里,学生们早就睡了一大半。方孟韦倒是没睡着,不过样子明显很疲倦了。

突然前方雨雾里一片灯光闪烁,杜见锋及时刹了车。有事故。一辆大卡车侧翻在路边,警察已经封锁了两侧道路,正指挥拖车抢险。

这下谁也走不了了。

学生们都醒过来,有的凑到前面张望。“嗬,怎么这么严重!”

杜司机倒很冷静:“刚才还有两辆翻车的,你们都没看见。”

“路况不好?”

“也不是。以前都是土路碎石路,没这么多大车。后来道路一拓宽,车速都上来了,反而容易出事。”

“撞死的野生动物也多了。”孙朝忠补充一句。

杜见锋看向后视镜,虽然没开灯,还是看得见小孩儿冲他做了个伸长舌头的古怪表情。瞬间领悟,便把双手放在脑袋两侧做了个忽闪耳朵的动作,于是看见小孩儿使劲绷着的笑。

当年在路上遇见的前车事故,那卡车运的是一车狗,车一翻,笼子也散架了,狗们都窜出来直奔密林深处,气得那司机大骂:“你们这群肉狗,跑山里也活不了!”记得小孩儿跟同伴们笑得不亦乐乎,继而讨论起这群幸运之狗会对本地区生态系统产生哪些影响,然后又辩论起该不该吃狗肉,引申到民俗与价值观的问题,好悬没吵翻天。

 

半个多钟头后,雨倒是停了,可路还是没通。杜见锋下车去问,说至少还得再等半个钟头。估计自助餐赶不上了,大伙便纷纷掏吃的。好在学生们都备了不少零食,你分我一口我喂你一块,倒是谁都饿不着。

杜见锋早上还剩了三个包子一个茶蛋,便就着热水吃了。忽然身侧有个声音:“杜师傅平常就吃这些凉的?胃不好吧?”

小孩儿一脸正常得恰到好处的关切。杜见锋有心叫他回去坐着,但见他拿捏着分寸的样子,假装疏离似的,倒也可爱得很。

 

八点多才进了凉水泉镇。虽是淡季,宽阔的道路两侧也是灯火通明。方孟韦似是看呆了:“这里是凉水泉?不认识了……”

孙朝忠点头:“这些年招商引资,光五星级酒店就数不过来了。住宅区也盖了不少。怎么样,鸟枪换炮了吧?”

方孟韦深吸口气,默然不语。

 

等学生们拿好行李进了酒店,杜见锋把大巴开到后边停车场,再进大堂时,远远见孙朝忠帮方孟韦背着包,说说笑笑往电梯那边走了。

宋老师递过张房卡来:“杜师傅,给您开了个单间。”

“啊?不用不用,我住司陪房就行。”

“嗐,都订好了。本来安排一个男生跟您一间的,结果他昨天迟到误了火车,明天晚上才能赶过来。”

也好。

杜见锋接过房卡上了楼。也不知小孩儿住哪间了,又不好问。唉!

 

这家酒店不算最奢华的,但也已经是很高档了。杜见锋进屋扔下包,坐在床边狠狠发了会儿呆,才进了浴室。充沛的水流下,这一天的紧张、狂喜都被冲了下去,随之升起一团热乎乎的暖流,有些虚脱后的疲惫,也有些控制不住的……欲望。

于是忍不住伸手下去——早晨被刻意忽视的小兄弟,此时已叫嚣着抗议了。

可偏偏还是没法满足——门铃响了。

小兄弟也跟着骤然一抖。

心慌!

围上浴巾,不行,挡不住。于是外面又穿上浴袍。

 

一开门,方孟韦迈了进来,反手关上门。

小孩儿脸绷得紧紧的,低沉着声音问道:“你是一个人吗?”


(塞一个今年的新闻吧:一男子乘氢气球摘松籽,气球带男子飘走失联……哦,这几年都升级成热气球采摘了,“脚扎子”要被历史淘汰了么。)


下文:(07)让我拥抱你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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