鸱吻与清水砼（番外4-9）观生灵作千金一笑 因缘分伏白首双星
番外4，主题：测绘实习。
终于全部写完啦！
前文：《鸱吻与清水砼》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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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生灵作千金一笑 因缘分伏白首双星》
腿上的伤其实没什么事了，可担着伤号之名，就不得不享受些福利。于是这一天的分组测绘明楼自己没能动手，全靠嘴皮子指挥着明诚。年轻人脑子快动作麻利，再加上这些天来与大哥默契度越来越高，所以进度并不慢。不过，全身心投入工作也掩饰不住他情绪的黯然，明楼看得出，弟弟依然心事重重，大半天没有一丝笑模样。
直到完工后赶去石桥集合的路上，明诚才意外地被逗笑了——墙后树荫里，林师兄正蹲在地上，兴致勃勃盯着一头母猪给四只小猪崽喂奶。
见他俩过来，林师兄伸出食指嘘了一下，又指向小猪轻声说：“看，这家子神奇吧？”——果然神奇，猪妈妈是白色的，一窝小猪崽毛色却是全黑。“我琢磨半天了。你们说，这是亲生的吗？”
这问题让明楼明诚面面相觑。
要是问猫啊狗啊的花色品种，倒是能凭经验答上几句，可说到猪的颜色，那可真是只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唯一印象是肉粉色猪皮上盖的紫色检疫章，而中学那点儿生物遗传学也基本派不上用场。
侧卧着的母猪似乎对于哺乳时被人围观略感不爽，哼唧两声翻个白眼甩甩尾巴；四只小黑猪崽则旁若无人挨挨挤挤嘬得起劲，一派生机勃勃。
看着看着，明诚也不禁在林师兄旁边蹲了下来，脸上漾出了笑意。
终于笑了——明楼想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毛扎扎的头发。
见明诚也对小动物有兴趣，出寨子的路上林师兄便拉着他东看看西看看说个不停，从蚂蚱蛐蛐的品种说到青蛙癞蛤蟆的叫声，又在泥塘边停下来，看一群水牛洗“黄泥浴”。
这场景颇为壮观：水牛们浑身上下裹满了泥浆，懒懒地浸泡在泥里，只把脊背和脑袋露出来，不动的时候，简直就是一片雕塑了。
林师兄拽着明诚呆立着看了好半天，郭骑云觉得好笑，打趣道：“泥里凉快，想不想下去试试？”
林师兄咂咂嘴说：“你当我不想？这泥多好，消暑降温，还防蚊子。”
此时暑热未消，众人劳碌一天早就出过不知几身透汗，当真比不上泥里水牛的惬意。蒋鑫忽然想起一茬，问道：“早就说游泳，到底哪天去啊？”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呗！”林师兄兴致勃勃，“哎，金老师，一起吧！”
“别！我可不凑你们年轻人的热闹！”金老师摆摆手，揶揄地一挑下颏说，“当我不知道你们要干吗？”
而丛老师只有一句话：安全第一！
黄司机先把小乔师姐和两位老师送回招待所，然后带着五个小伙子沿江而上，弯弯绕绕，寻到一片僻静的浅滩。这浅滩的好处一是水流平稳，二是刚好避开了公路，即使裸泳也不会被过往车辆一览无遗。
可蒋鑫却对此颇有微词，一边脱衣服一边叹气：“唉，没人看还裸什么劲啊！”
林师兄笑骂一句“暴露狂”，一把推他个趔趄，拉扯着栽在水里嬉闹起来，郭骑云也被殃及，不一会儿仨人全湿透了，干脆连内裤全都扔上岸来，两个蛙泳一个狗刨地游走了。
明楼腿上有伤不能碰水，冲明诚说了句“你跟他们玩儿去吧”，就寻了块大石头坐下，叼上颗烟又掏出速写本开始画画。明诚却不动，望着远处风景出了会儿神，然后坐到旁边看他画画。
没画几笔呢，那三个已经游了一圈回来，一起光着身子大剌剌上岸，要拉明诚下水。林师兄叫道：“小师弟不会是旱鸭子吧？来来来，师哥教你！”
“用不着您教。”明楼冲明诚一挑眉，“去，镇他们一个！”见明诚摇头，又低声笑道：“也让我看看退步了没有。”
明诚还是犹豫着不动。林师兄过来掀他T恤：“瞧这身板儿！练过吧？下来下来给师哥游一个！”说着一拽，把人扯进了水里。
没办法，明诚只好脱了T恤短裤扔给明楼，最后剩一条平角裤却说什么也不肯脱。那三个自然不依，作势要扒他。明楼刚急着喊了句“你们别闹”，就见年轻人泥鳅一样挣脱开，一猛子扎进水里，以标准的自由泳游了出去。
明楼放下心来——他们追不上了。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热气略略散了些，两岸起伏的山峦之间是水面映出的耀眼金色，而这金色之中最最亮眼的，是那个生机勃勃的青年。
明楼不知何时放下了笔，只静静地欣赏着眼前的图画——水里四个人游着游着又凑在一起嬉闹，浅滩果然很浅，靠边的地方站起来才只淹到大腿，于是年轻人的矫健身姿衬在夕阳下，更加赏心悦目。
明楼忽然觉得那条平角裤有些碍事，想着想着自己乐了出来，便重新拿起了笔。
不多时，上游驶过来一艘乌篷船，刚才还无畏站立着的三条汉子一下子紧张起来，以最快速度蹲下身去，把要紧部位藏进水底。
明诚大乐：“来真的怎么就怂了？”
说罢径自上岸来，冲明楼说：“不游了。”
明楼把速写本往后翻了一页，朝他滴着水的腰间一努嘴，问道：“怎么办？”
年轻人脸一红：“外裤没湿。”
待那乌篷船驶远了，明诚从大石头上捡起自己的短裤，想了想，走到明楼身后，窸窸窣窣地换裤衩。明楼知道他脸皮薄，便忍着笑继续画自己的乌篷船，头也不回。
明诚将平角裤拧了拧展在斗笠上晾着，然后坐下来，从书包里翻出本书看。
周围一时间安静下来。
又画了会儿，明楼渐渐觉得光线有些不足了，便扬声招呼三位“亚当”：“游够了没有？回去了！”
林师兄远远地回答：“最后再比一次！”
蒋鑫领先林师兄一点点最先游回来，甩甩水凑到明诚身边，伸手扒拉他的书：“哟，沈从文，够应景的。小说还是散文？”
明诚轻轻蹭掉封皮上的一丝水迹，一边回答：“书信体的旅行札记，写给他女朋友的，也可以算情书。”
“情书？这得学习学习……来，采访一下最专业最有经验的明大情圣吧——您觉得沈从文的情书水平怎么样？”
明楼刚想啐他，林师兄先搭茬了：“情书水平我不知道，反正人家是把妹高手，最难追的才女都追到手了。对吧明楼？”
明楼笑笑：“给你体会一下？”于是清了清嗓子，沉下声音念道：“‘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怎么样？”
蒋鑫听得直摇头：“这玩意儿得靠天赋，我可学不了。”
“你学了也没用。如今诗人不吃香了，玩儿音乐的都骗不了姑娘了。”林师兄憋着笑拍拍他侧脸，“偏偏咱这长相也没优势，唉，只能靠多挣钱了！”
蒋鑫嘁了一声，转手拍拍明诚肩膀说：“咱小师弟肯定不怕，这么帅，少不了姑娘追！”
明诚正在低头出神，被拍得一个激灵，听明白后咬着嘴唇瞟了大哥一眼，一脸的无措，更惹得师兄们笑起来。
回去找了个小摊吃晚饭，开了几瓶啤酒，喝着喝着便说起游泳来。师兄们齐夸明诚游得好、一看就很专业。
明诚笑笑：“我大哥教得好。”
“不可能！”蒋鑫指着明楼，“他比我快不了多少！能教你？”
“我只教了他最基本的，后来都是他们教练教的。”明楼与明诚对视一眼，见年轻人的目光飞快地躲开，便又说，“可惜还是学晚了，要是早有专业训练，肯定能……”
“大哥！”明诚突然截断他。明楼便止住话头，含笑跟他碰了一杯。
酒足饭饱往招待所走，明楼和明诚又落在最后面。石板路被路灯照着，亮闪闪的。两人的影子一会儿在前一会儿在后，长长短短地变化。
明诚低头走着，忽然闷声说：“谢谢大哥教我游泳。”
明楼一愣：“哪辈子的事了，瞎客气什么！”
想想又说：“再说我根本没教你什么，只是让你不再怕水了。”
“那就是最重要的。”明诚在路灯的正下方停下脚步，抬起头来看着明楼。身边各色飞虫围绕着飞个不停。明诚抿出个笑来，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怕水？”
明楼心里一沉，脸上却只淡淡一笑：“大部分人都天生怕水。这没什么。”
“不一样的。”明诚复又垂下头，“那个人……以前……她发脾气的时候，会把我脑袋摁在脸盆里……挣扎得满地水，还是挣不开，呛……”
果然！原来很多痛苦会暗暗埋藏很多年，不止在皮肉。明楼伸出双手，握住弟弟不知不觉紧紧攥着的手。如今这双小手已经比自己的都大了。
“每次最后，还是我擦地，一边咳一边擦……”明诚忽地笑了，“后来就有经验了，入水之前先深呼吸、憋好气，就能多撑一会儿。然后她就摁得时间更长……所以后来我潜泳才比别人都厉害嘛！”
明楼也哧地笑出来，右手在他脑后一拍：“贫嘴！”
明诚一吐舌头。俩人拉着手继续往前走。脚下的影子渐渐变长，从两个小胖子长成两个瘦长的巨人。明楼想问他，当初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怕水的原因，想想又觉得什么都不必问了。
“大哥……我想帮她。”望到招待所大门时，明诚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明楼还是听懂了，点点头说：“我可以一起。”
“嗯……我想自己，行不行？”
“也好。想怎么帮？给钱？”
“不光给钱。让她定期给我写信，说说学习进度什么的，要不不能保证她真的在上学。”
明楼点点头：“这样好。”
“给少了不够，多了又不行。我得好好算算。”
“嗯。还有其他顾虑么？我看你犯愁了大半天了。”
“啊？”明诚一愣怔，不好意思地舔了一下嘴唇，“还有……就是，我只能帮她一个。但是，会有很多人。”
“……”
“所以，就算是缘分吧。谁让我们有缘呢。”
回来太晚，淋浴间已经几乎没热水了。明诚便用盆打了开水，小心翼翼避开明楼腿上的伤口，给他简单擦了擦。
收拾完，明楼却不想睡，说是要出去买包烟。站在小卖部门外发了会儿呆，又空着手回来了。一楼金老师他们屋里还能听见众人的笑声，蒋鑫也在里面。
回到二楼房间，灯大亮着，明诚已经在帐子里睡了过去，却睡得不安生，一个劲儿挠着腿。明楼一看，蚊帐没拉严。
轰了轰蚊子，掖好蚊帐。枕头边就有清凉油，寻着腿上刚咬的蚊子包轻轻抹上去。年轻人哼唧着动了动，并没有醒。
明楼觉得，这几个粉嫩的蚊子包居然挺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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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计划中的番外都完成了！加上正文一共将近20万字，太超出预期了。
感谢大家的阅读。
八月九月我工作会非常忙，还要外出一段时间。所以下一个坑估计要到第四季度再开了。
到时候见！
最后还是附两张黄永玉的画吧，选自《给孩子的动物寓言》。改改词：“培养孩子，我比我大姐还在行。”
另外，关于湘西水牛的“黄泥浴”，可以看这个链接里的图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