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主题:测绘实习。
命途多舛的一天。
你们一定猜不到今天的敏感词是什么。
前文:《鸱吻与清水砼》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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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车手恃强遭惨祸 老乡民倚势霸竹梯》
第二天区师姐中午的火车,除了行李,还要捎些图纸回北京。东西不少,又下着小雨,丛老师便叫明楼明诚帮忙送到怀化火车站,顺便再买些胶卷回来。
下午从怀化返程,兄弟俩头碰头靠在一起打瞌睡,忽然听见急躁的喇叭声,睁眼往外一瞧,前面一大群水牛占着多半条公路,任凭长途车司机怎么摁喇叭,慢悠悠地就是不让道。
司机用土话骂骂咧咧,却不敢贸然超车——哦不,超牛——只能跟在后面慢慢轧悠,寻找合适的超越机会。
明楼和明诚倒不着急,悠哉悠哉欣赏水牛后屁股的扭动和尾巴尖的摇摆,觉得很是有趣。
就在此时,一阵马达声响,左边一辆摩托飞驰着超了过去。明诚清楚地看到,摩托后座的姑娘飘着长发,一手搂腰一手挥舞,前座的小伙子则打着呼啸,莫名兴奋。
摩托车拐过前面的弯看不见了。大概十几二十秒之后吧,一声难以形容的巨响传了过来。说是巨响,客观上声音也算不上很大,毕竟已经相隔数百米了。
明诚一开始并没意识到出了什么事,只是前面的牛群彻底停了下来。司机熄了火说了句什么,长途车里其他旅客纷纷站起来张望,可前面什么也看不到。
明诚只听懂有人说,出事了。
等车子终于启动,拐过那个弯道,车窗前一排脑袋这才目睹到了事故现场——对面车道停着辆中型卡车,前脸看上去还算齐整,而那辆摩托则掀翻在路边,刺目的鲜血在黑漆漆的柏油路上殷成一大片红。
明诚只觉得呼吸不畅,心脏砰砰乱跳,却忍不住要凝神看看血泊之中那两个人怎么样了……就在此时,突觉眼前一黑!明楼的声音在脑后闷闷地响起:“别看!”
明诚一动不动,连气都屏住了。黑暗中,热度从覆在眼睛上的手掌心传过来,也从紧贴着的后背传过来。都是汗。
明诚想起小时候,大哥带几个同学放学来家里看录像带,自己和明台也凑过去,当画面越来越恐怖,也是这样被捂住眼睛。
似乎还有更久远的回忆即将涌上来,明诚暗自咬了咬嘴唇,把它们压回去。
感觉又拐了个弯,眼睛才被放开。明诚不适应地眨了眨,扭头去看明楼,见大哥眉头紧锁,眼神里都是欲言又止。于是两个人都没有张口,只默默发呆。
听见身后有人说,那两个人前世也许是宰牛的屠夫,这辈子才栽在牛身上。又有人反驳,说那群牛是知道前面有危险才来阻止他们的,谁让那两人非要违背天意往死路上赶……
过了会儿明诚才低声问:“前面有没有镇子,能打电话的?”
“这么半天了,应该已经有人……”明楼话说了一半儿,又一转念,“那,一会儿找地方下车。”
明诚点点头。不过没多会儿,对面一辆救护车呼啸着过去了。
下午剩下的时间不够去寨子里找丛老师他们,明楼便说,有个石头古城据说值得一看,离得也不太远。于是二人向司机问了路,换了车,沿省道往西边而去。
半个多小时后下了车,路边并没有明显的标识,也没有人,明诚辨清南北,就按刚才司机说的方向走。
明楼跟着他走了一会儿。忽然,年轻人没头没脑地说:“我不信什么因果报应。”
明楼一愣,看着他毛刺刺的后脑勺,忍不住笑了:“是么。我也不信。”
明诚还是头也不回匀速前进:“嗯,大哥是党员。”
“对。无神论者。”
又走了几步,明诚略慢了慢脚步,等明楼走到并排才说:“大思修有个冯老师,你知道么?”
“那位神人谁不认得。她的课一向特别火,二百多人的阶梯教室总能挤进来三百多人。她教过你?”
“嗯。挺神的一个人。”
“喜欢她的课?”
明诚却摇头:“太杂了。上节课讲大学中庸,这节课讲禅宗,下节课让带六个钢镚儿来算卦。”
“噢,政治课难得不无聊,大一的孩子又图新鲜。”
“内容倒还算丰富。不过,她有的观点我不认同。”
“噢?比如说?”
“她讲过个故事,说有个人乐善好施,遇到乞丐就给钱给吃的,可巧,乞丐里面有一个是菩萨化身来暗访的,于是他就得道升仙了。”
明楼听得乐不可支,点头道:“嗯。很标准的大杂烩式的俗套劝善故事。”
“故事俗不俗倒没关系。可冯老师得出的结论是:要多行善,也许你帮助的人里就有个菩萨,日后你就有福报了——照她这么说,行善就是为了自己的福报,反而落了下乘。”
明楼没答话,听明诚顿了顿又说:“其实很多人做善事从不求回报的。”
明楼嗯了一声,忽然笑道:“你知道么,前年学校评选‘十大杰出青年’,冯老师排名第八。”
“是学生投票?”
“学生老师都可以投。学生人多。”
“政治课老师能排进前十,不容易了。”
“你猜排第一的是谁?”
“谁?”
“第三食堂小炒窗口的王师傅。”
又走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石头城墙,约莫四五米高,墙面是大块的石材,水痕斑驳,间或有些顽强的植物从石头缝里伸展出来。但旁边没有任何旅游点指示标。
沿墙走,钻进个城门洞,里面是些民居杂乱分布,从规划角度看,不算太有章法,房子本身也比较低矮,不像之前去过的那些寨子似的特色分明。
四下里很安静,人影都不见一个。两人没找着能上城墙的入口,倒是有架竹梯撑在一处豁口的位置。明楼眉毛一挑:“上去?”便一前一后爬上了梯子。
城墙上面还不算逼仄,约莫两米多宽,靠外一侧是半人到一人高的箭垛子,靠内则没有任何防护,人会直接掉下去。
“这城墙是防土匪的?”明诚问。
“你怎么知道不是土匪盖的?”明楼逗他,“我瞎说的。好像这里还驻过兵。回去问问丛老师就知道了。”
城并不大,走了百十来米,有个位置比较开阔,两人便站住往城内眺望。明诚默默估算着,说道:“走一圈吧。也就一里地多一点。”
但这一圈没有走成。
前面突然出现个挎着竹筐的老头子,一打照面就大声骂起来——说是骂,其实两个人完全听不懂他在骂什么,只是通过其语气表情和动作判断,老爷子在赶他们下去。
难不成这城墙不让外人上?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明楼冲老爷子抱歉一笑,然后给明诚使个眼色,两人返身往回走,任老爷子跟在后面絮絮叨叨。
明楼先爬下梯子。明诚正要跟下去,后边老爷子却扒拉他一把。明诚想,长者先幼者后嘛,便让开位置请老人先下去。
绝料想不到,老爷子脚一着地,立刻伸胳膊抄起竹梯子,骂骂咧咧扭头就走。明楼赶紧叫:“等等!还有人没下来!”
可老人充耳不闻,一边骂着,一边脚步飞快转到房后去了。
明楼追了几步,又担心明诚,停下来回头看他。
年轻人呆呆站在城墙上面,手足无措。
明楼又气又笑,骂他:“小傻瓜!瞎谦让什么!”
明诚颇有些幽怨地跟明楼对视。
看着看着,两个人都笑了出来。明楼说:“你别动,我去那边看看能不能下。”便沿着墙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过一会儿回来,叹口气说:“不行,那边更高。就这里最矮。”
明诚伸脖子往下看。刚下过雨,土是软的,蒿草也挺密。便说:“你躲开,我跳下去。”
“别闹。太高了!”
“不到四米,没问题。”
明楼比量了一下:“嗯。那也行。你跳吧,我接着你。”
明诚摇头,挥手叫他闪开。
“怕什么!大哥接得住。”
明诚还是摇头:“再伤了您的老腰。”
明楼气得咬牙,伸出食指一下下点着他:“当年你跟明台爬树下不来,还不是跳到大哥怀里?”
“那会儿我才几十斤!”
“现在一样接得住。”说着扔下斗笠,伸出胳膊扎个马步。
明诚无法,只得把斗笠和背包先丢下去,然后坐在城墙边沿,酝酿着要往下蹦。
先闭上眼睛,不行;睁开眼看见底下摆好姿势的大哥,还是不行。
最后明诚决定翻个身,脸冲城墙,双手撑在边沿,腿脚一点点垂下去,直到整个身体(敏感词:扌圭)在墙上。偏头往下一看,明楼还是够不到他的脚。
“行了,撒手吧。”
于是明诚双腿向后一摆,同时手也一推松开,径直跳了下去。
有大哥接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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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丝桥古城的旅游开发,简直就是旅游业的反面典型案例。
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下图的羊头就是前文金老师在市集上淘到的宝。
“敏感词”是“gua”字,即“扌圭”!